雷州的晨雾还没散尽,木慧的湖蓝官裙已立在市舶司的码头。新落成的验货棚前,吕宋商人正用生硬的汉话比划着,要再加订五十担乌龙茶——自琼州海峡的海盗被清剿后,南洋的商船像归巢的鸟,挤满了雷州港。
“木提举,泉州的船主送来信,说他们的船队被台风困在西沙了。”蒋墨萱的石青官服踩着露水走来,账册上的红圈密密麻麻,“船上载着给蛮族的棉布,若是误了交货期,怕影响滇西的茶马交易。”
木慧接过信,指尖划过“台风”二字,忽然望向水师营的方向:“让覃雪梅带三艘快船,备足淡水和药物去接应——告诉船主,棉布若湿了,雷州的染坊免费重染,绝不能耽误慕容大人那边的事。”她转身对吕宋商人笑,“你们的香料也别急,我让人把焙好的新茶装船,跟你们的船同路走。”
正说着,解语的银红郡主裙裾提着个锦盒走来,里面是套精美的罗盘:“陵王让人新制的,指针比寻常的稳,在南洋也能用。”她往验货棚里瞥,见工匠们正给茶叶箱盖印,“这‘雷州茶’的火漆印,用的竟是木棉花纹,比京城的还别致。”
木慧摸着火漆印上的纹路,忽然道:“昨日白河心从柳州捎来信,说蛮族的孩子们已会写‘茶’字了,还画了幅梯田图,说要谢雷州的先生。”她往茶焙坊的方向指,“那里的学堂刚招了二十个蛮族学生,跟着船主学算海程账,比先生教的还快。”
午后的阳光晒得码头发烫,忽然传来一阵喧哗。原来是暹罗商人的船出了故障,桅杆断在浅滩,水手们正手忙脚乱地抢修。木慧的湖蓝官裙刚走近,就见蒋墨萱已让人抬来新桅杆——是柳州送来的楠木,原是备着修栈桥的。
“先用着。”木慧拍了拍暹罗商人的肩,“慕容大人说,商路是大家的,少了谁的船都不行。”她忽然对身边的同事说,“教他们用我们的‘子母榫’接桅杆,比他们的铁箍结实,还轻一半。”
暹罗商人看着工匠们三下五除二接好桅杆,忽然对着木慧行了个大礼,从船舱里捧出颗鸽血红宝石:“这是我们国王的谢礼,说……说雷州的木提举,比海风还懂船。”
木慧笑着把宝石推回去:“不如送我些暹罗的稻种?雷州的盐碱地,正缺耐涝的粮种。”她转头对蒋墨萱道,“记下来,明年开春试种,若是成了,就推广到滇西——那里的梯田也用得上。”
暮色降临时,码头的灯笼一盏盏亮起。木慧的湖蓝官裙坐在验货棚的石阶上,看着商人们在账簿上签字,听着不同的语言混在一处,忽然觉得这雷州港像个巨大的蜂巢,每个人都在为日子奔忙,却又在无形中互相搭着力。
“木大人,慕容大人的信!”巡捕营的小卒举着信跑过来,信纸边角还沾着柳州的桂花香,“他说蛮族的战马已运到京营,二皇子赏了您面‘海疆砥柱’的锦旗,正让人送来呢!”
木慧展开信,见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船,旁边是慕容向晚的字:“这是白河心画的,说像你水师营的快船——他还说,等你回柳州,教他算海程,他教你布梯田水阵。”
远处的海面上,归航的商船扬起了帆,帆布上的棠花纹在灯影里闪着光。木慧忽然站起身,望着潮水漫过码头的石阶——那水纹一圈圈荡开,像在说:这助力,从不是单方面的给,是你帮我修桅杆,我送你稻种;是滇西的马换雷州的茶,南洋的香料换中原的布,环环相扣,才织成了这天下的暖。
市舶司的鼓声忽然响起,是报时的更声,也是催航的信号。木慧的湖蓝官裙转身往衙门走,蒋墨萱的账册上,“助力”一栏又添了行新字:“以船为桥,以心换心,四海皆通。”
而此时的柳州,慕容向晚正对着地图笑——图上,雷州港与澜沧江被一条红线连了起来,像条跳动的血脉,把滇西的山、雷州的海,都系在了一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