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州的梅雨缠缠绵绵,市舶司码头的木板缝里都渗着潮气。木慧的湖蓝官裙刚送走吕宋的香料船,就见蒋墨萱的石青官服抱着药箱匆匆走来,鬓角的发丝粘在汗湿的额上:“码头的脚夫染了时疫,上吐下泻的,已有十几个倒下了!”
“备船,去海心岛。”木慧转身就往水师营走,湖蓝官裙的摆扫过阶下的积水,“那里的老渔民懂治湿热病,我去年剿海盗时,他们用鱼腥草配槟榔救过我的兵。”她忽然回头,“让覃雪梅封锁码头东棚,所有接触过脚夫的人都要隔离——市舶司的账册先交给副同知,你跟我去采药。”
海心岛的红树林里,老渔民正蹲在滩涂上挖鱼腥草,见木慧走来,忙递过一把带着泥的草药:“这草配着岛上的野姜煮水,喝三天就好。但码头人多,得建个医馆,不然还会传开。”
木慧望着滩涂上连片的草药,忽然拍板:“就把西码头的旧仓库改了!让雷州的木匠连夜赶制病床,泉州的药商刚送来一批黄连,正好派上用场。”她往岛上的草屋看,“老先生,您愿去医馆坐诊吗?俸禄按州衙医官的双倍给。”
老渔民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褶:“我孙子在柳州学堂读书,常说木大人是好人——只要管饭,我还能叫上几个懂草药的老伙计!”
三日后,“海晏医馆”的匾额在西码头挂了起来,题字的是解语郡主,笔锋里带着江南的润。木慧的湖蓝官裙剪了裙裾,正帮着抬病床,忽闻码头传来喧哗——原来是南洋商船的水手得了怪病,浑身起红疹,船主急得直跺脚。
“是海风疹。”老渔民搭过脉,笃定地说,“用红树林的树皮煮水洗澡,再喝两碗相思豆根汤就好。”他往医馆的药柜指,“木大人让人采了好多,说怕南洋来的船客水土不服。”
木慧忽然让人在医馆外搭了个凉棚,摆上十口大缸,里面泡着预防时疫的草药水:“免费给船工和商户喝。”她见蒋墨萱在登记药材消耗,忽然道,“从市舶司的盈余里拨一笔钱,专门采买本地草药——让巡捕营去山里收,给百姓的价钱比药铺高两成。”
消息传开,雷州的山民们背着药篓往医馆赶,竹筐里的金银花、马齿苋堆成了小山。覃雪梅的皂色劲装正给他们登记,忽然指着远处的船:“看!是柳州来的医官!慕容大人说,他们带了《瘟疫论》的刻本,还有白河心画的草药图谱——那孩子把雷州的草药都画下来了,说怕医官认不准。”
医官们刚卸下药材,就被木慧拉到凉棚下:“你们教我们的人辨症,我们的老渔民教你们认草药,如何?”她翻开白河心的图谱,见少年在鱼腥草旁画了个小码头,旁边写“治渔民的风湿最好”,忍不住笑了,“这孩子倒细心。”
梅雨渐歇时,海晏医馆的药香已飘出半座城。南洋商人送来的象牙被雕成药碾,吕宋的香料与本地草药配成香囊,挂在医馆的门楣上,驱虫又好闻。老渔民的孙子从柳州寄来信,说学堂里学了《千金方》,回来要帮爷爷抄药方——信纸里还夹着朵干桂花,是慕容向晚让捎的。
木慧站在医馆的药圃前,看着新栽的相思豆发了芽,忽然对蒋墨萱道:“下个月请柳州的医官来会诊,把两地的药方合编成册。”她望着码头来来往往的船,“这医馆啊,不光要治病,还得成个念想——让走南闯北的人知道,雷州有暖,有药,有盼头。”
暮色中的医馆亮起灯笼,映着“海晏”二字,像颗落在码头的星。木慧的湖蓝官裙在药柜前核对药材,忽然听见老渔民在教南洋水手说汉话:“这是金银花,泡水喝……”药香混着不同的语言,在潮湿的晚风里漫开,竟比梅雨过后的月光,还要暖几分。
京城的大司马府里,白荷花展开雷州的奏报,见木慧在信里写“医馆月诊千人,时疫已平”,忽然对二皇子笑道:“你看这女子,治得了海疆,也暖得了人心——这雷州的药香,原是比军功章更动人的功。”
窗外的海棠开得正好,像在替那远在南疆的医馆,悄悄递了缕清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