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步声是从西北方传来的,带着皮革与地面摩擦的闷响,像是有什么人正踩着刻意放轻却又急切的步子逼近。
林观鹤的后颈先窜起一阵凉意——这不是镇灵局支援队的战术靴声,特勤组的皮靴底嵌着防滑钉,走在碎砖上会有细碎的金属刮擦声,而此刻的脚步声更沉,像裹了层棉絮。
“废墟。”
萧宁的声音比风还轻,反手勾住林观鹤的手腕就拽。
她的掌心还残留着方才驱鬼时的薄汗,战术背心的硬边蹭过林观鹤的手臂,带起一片鸡皮疙瘩。
小刘的执法仪在裤袋里震了两下,他慌慌张张去按静音键,指节撞在金属外壳上发出“咔”的轻响,惊得他瞬间屏住呼吸。
三人猫进半堵残墙后,林观鹤才来得及抬眼。
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,漏在废墟堆上,照出三个黑衣人轮廓。
为首的那个戴着金丝眼镜,西装笔挺得像是刚从酒会过来,可手里却拎着柄黑沉沉的短刃,刀身泛着幽蓝——
那不是凡铁,倒像是浸过尸油的阴器。
另外两个更壮实些,袖口露出暗红色绳结,林观鹤瞳孔微缩,那是“锁命绳”,专用来捆生魂的邪术道具。
“分头找。”
金丝眼镜开口了,嗓音像生锈的齿轮,“那玉牌碎片在附近,镇灵局的人没那么快到。”
林观鹤的符袋在腿侧发烫。
他方才捡的半块玉牌正贴着大腿,凉意透过布料往骨头里钻。
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闪烁,任务进度条从20%跳到25%,说明这些黑衣人跟百魂饲渊阵脱不了干系。
萧宁的手指在他腰后轻轻点了两下,是特勤组的手语:“别轻举妄动。”
他偏头,看见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,战术头盔的护目镜反着光,遮住了她紧抿的唇。
小刘的执法仪屏幕突然亮起一道光,他慌忙用袖子去捂,却还是漏出一线青白。
为首的黑衣人猛地转头,短刃“嗡”地出鞘。
林观鹤的玄铁剑在符袋里震了震,他反手按住剑柄,喉咙发紧——
现在动手不是不行,可对方有三个人,万一惊了地下的阵灵......
壮实黑衣人踢开脚边的铁皮罐,锈渣飞溅,“是野猫。”
“这破厂子耗子都比人多。”
金丝眼镜盯着残墙方向又看了两秒,才收回刀刃:“加快速度,半小时内必须拿到碎片。”
三个人的脚步声渐远后,萧宁最先直起腰,战术刀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:“镇灵局的档案里没这批人。”
她的尾音带着点咬牙切齿,“西装革履玩邪术,当自己是港片里的社团老大?”
林观鹤摸出玉牌,月光下能看清边缘的刻痕——
和之前在校园怨灵那里找到的青铜牌碎片严丝合缝。
“他们要这东西当钥匙。”
他把玉牌塞进萧宁手里,“你摸摸看。”
萧宁指尖刚碰到玉面就皱起眉:“阴寒,像泡过万人坑。”
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,“所以地下入口的封印......”
“得用这玉牌开。”
林观鹤点头,转身走向地下入口。
入口处的青苔被夜露浸得发亮,边缘刻着盘根错节的符文,乍看像蚯蚓爬,可当他运转破妄眼时,那些纹路突然活了——
金红两色交织,红是血祭的凶,金是镇压的煞,正是古籍里记载的“封渊印”,专门困千年煞源的。
“这是用活人血养了三百年的阵。”
他声音发沉,指尖划过最外围的符文,“每道刻痕里都封着生魂,刚才那阵灵就是拿这些魂养的。”
小刘举着执法仪凑近拍摄,屏幕上的符文分析条疯狂跳动:“检测到阴煞值超标!”
“局里数据库没这种......”
”萧宁突然插话,“因为这是隐世门派的禁术。
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镇灵局的内部手册,手电筒光照在某页泛黄的纸面上:
“《玄门秘辛》记载,三百年前有个叫‘血渊阁’的邪修组织,专干养煞害人的勾当,后来被天师圣联手镇灵局灭了。”
她合上手册时指节发白,“但他们的总坛一直没找到。”
林观鹤的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:【检测到关键线索,任务进度+15%】。
他望着入口深处的黑暗,能听见更清晰的铁链声了,像是有人正拖着生锈的锁链往上游走。
玄铁剑在腰间震得发烫,他甚至能听见剑鸣里夹杂着低哑的嘶吼——那是被封印的煞源在躁动。
“我先下去。”
萧宁突然扯下战术头盔,马尾辫在风里甩了甩,“特勤组的人还在外面,我下去探路,你们在上面接应。”
林观鹤伸手去拉她,却只碰到战术背心的肩带,“不行。”
“下面的煞源连我都摸不准深浅,你......”
萧宁转身,护目镜已经摘了,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,“林观鹤。”
“我是特勤组长,这种时候不冲在前面,要我这肩章干什么?”
她拍了拍腰间的镇灵枪,“再说了,你不是还有破妄眼和玄铁剑?
要是我三分钟没动静......“
林观鹤咬牙接话,喉咙发紧。
“拉你上来。”
他看见萧宁耳后有道淡粉色的疤,应该是之前执行任务时留下的,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起伏。
系统面板上的羁绊值突然跳到了62%,他鬼使神差地补了句,“要是你敢摔着,我就天天去你办公室蹭咖啡。”
萧宁愣了两秒,突然笑出声,手指戳了戳他胸口:“先担心你自己吧,最浪天师。”
她转身时战术靴踩碎一块砖,脆响惊飞了几只夜鸟。
林观鹤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,符袋里的青铜铃碎片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,地下深处传来的铁链声突然变密了,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台阶,一步一步,爬上来。
林观鹤盯着手表秒针转了三圈半时,地下通道终于传来脚步声。
他原本撑在断墙上的手猛地收紧,碎砖渣扎进掌心都没察觉——
那脚步声比下去时重了些,带着点拖沓,像鞋底沾了湿泥。
“上来了。”
小刘举着执法仪的手一抖,红光在萧宁爬上来的瞬间扫过她战术背心的肩带。
林观鹤眼疾手快捞住她胳膊,这才发现她护膝上沾着暗褐色的泥,指缝里还卡着半片残破的符咒。
“里面没活物。”萧宁扯下战术手套甩了甩,发梢滴下两滴浑浊的水,“但墙缝里全是这种东西。”
她摊开手掌,五片指甲盖大小的符咒碎片躺在掌心里,边缘焦黑,纹路暗红如血。
林观鹤的破妄眼刚运转,指尖就像被针扎了一下。
那些暗红色纹路突然活过来,在他视网膜上连成扭曲的咒文:“养魂饲渊,以血为媒......”系统面板“叮”地弹出新提示:
【检测到血渊阁残阵,任务进度+20%】。
他喉结动了动,抬头时萧宁正用袖子擦脸上的水渍,水珠顺着下巴滴在战术背心上,晕开深色的圆斑。
“这是活祭符。”
他捏起一片碎片,凑到鼻端闻到腐肉混着檀香的腥气,“用童男童女的血画在生魂上,再剥下来嵌进墙里——三百年前血渊阁就是这么养煞源的。”
小刘的执法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,屏幕上的阴煞值曲线像被踩了尾巴的蛇,“噌”地窜到红色预警区。
他慌忙调小音量,声音却还是发颤:“局里数据库比对上了!”
“三年前在滇南矿洞发现过类似符咒,当时......当时死了十七个矿工。”
萧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镇灵枪,护目镜后的眼睛眯成细线:
“所以地下封印的不是普通煞源,是血渊阁拿活人堆了三百年的‘饲渊阵’?”
林观鹤把符咒碎片收进符袋,能感觉到它们隔着布料往手心里钻凉气,“不止。”
“玉牌碎片是钥匙,符咒是养料,等钥匙插进去......”
他没说完,玄铁剑突然在腰间震得嗡嗡响,剑鞘撞在断墙上发出清越的鸣音。
萧宁扯了扯他的符袋带子,“要动手现在就得动。”
“再拖下去,等那些黑衣人带着剩下的玉牌回来......”
话音未落,一阵阴风吹过废墟。
林观鹤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,这风不似寻常夜风带着暖意,倒像从冰窖里灌出来的,刮得人脸生疼。
小刘的执法仪“啪”地黑屏,他手忙脚乱去按重启键,指尖却冻得发木。
萧宁的战术刀不知何时已出鞘,刀身凝着层白霜,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萧宁呵出一团白雾,“温度降了十度。”
“刚才还二十七度。”
林观鹤摸向符袋的手顿住——青铜铃碎片不再发烫,反而冷得刺骨,像块冰坨子贴在大腿上。
地下深处的铁链声变了,先前是“哗啦哗啦”的拖曳,现在成了“当啷当啷”的撞击,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用锁链砸墙。
他运转破妄眼往地下看,封渊印的金红纹路正在褪淡,原本被镇压的黑紫色雾气正顺着石缝往上钻,像无数条毒蛇吐着信子。
“封印松动了。”
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,“血渊阁的人可能已经拿到另一半玉牌,在外面启动仪式......”
“那还等什么?”
萧宁抬脚就要往地下冲,却被林观鹤一把拽住。
他另一只手已经摸出锁魂链,青铜链身在阴风里叮当作响,链头的八卦纹泛着金光。
“先封这里。”
他扯着锁链绕着三人转了个圈,锁链触地的瞬间溅起火星,“地下的煞源要是冲出来,方圆三里的活人都会被吸成干尸。”
萧宁看着逐渐亮起的金色光罩,突然抓住他手腕:
“你锁的是空间,还是我们自己?”
林观鹤低头把锁链末端的符咒拍在断墙上,抬头时眼里闪着锐光:“锁的是煞源的路。”
他指了指地下,那里的铁链声突然变得急促,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撞在封印上,“等我解了封渊印,不管里面是什么......”
他摸了摸腰间的玄铁剑,剑鸣里的嘶吼声几乎要刺破耳膜,“有玄铁剑在,我接得住。”
阴风越刮越猛,林观鹤的外套被吹得猎猎作响。
他望着地下入口翻涌的黑雾,锁魂链的金光在雾气里明明灭灭,像盏随时会被吹熄的灯。
萧宁握紧了镇灵枪,小刘把执法仪贴在耳边,试图联系支援队——但他们都知道,真正的硬仗,才刚刚开始。